2023年春节期间,经农业农村部新闻办指导@中国三农发布、新华网、微博联合武汉大学中国乡村治理研究中心、中国社会科学院新闻与传播研究所传媒调查研究中心联合发起“2023回乡见闻”问卷调查。最后回收的有效问卷104917份,涵盖了中国34个省级行政区,其中农村地区占问卷总数的54.6%,城市地区占问卷总数的45.4%。
根据我们的调研,农村正在发生一场深刻的变革,一种新生活方式正在形成,生活危机也在蔓延。
我们发现,“农二代”的生活方式已经中产化了。越来越多的超龄农民工选择在城市栖居,他们哪怕是过年也不返乡。乡情人情在人们的生活中占据的位置越来越边缘。我们也发现,许多男性青年正面临终生单身的问题。他们在婚姻市场上已经被淘汰,很可能不再有机会结婚。但这些乡村地区男性单身青年仍有较强的结婚动力。对他们来说,若父代无法有效支持,便很可能无法缔结婚姻;哪怕缔结了婚姻在城市安家了,也可能因为生活无法维系而出现婚姻解体。
随着城乡融合时代的到来,一种新型的城乡社会形态初见雏形。城乡分割越来越不可能,乡土社会正在离我们远去。
从乡土中国到城乡中国
1948年,费孝通在《乡土中国》中指出:“从基层上看去,中国社会是乡土性的。”一直到十余年前,这个判断还是基本有效的。乡土社会有三个主要特征:一是在经济上,人们被束缚在土地上,家庭再生产建立在小农经济基础之上;二是在社会上,人们在血缘和地缘关系上建立了家族和村庄共同体,并以此规定人们的社会交往行为;三是在政治上,农村普遍存在地方性规范,自下而上的地方性规范和自上而下的国家规则相互交织。
2011年中国内地城市化率首次突破50%,达51.3%,意味着中国城市人口首次超过农村人口,中国城市化进入关键发展阶段,“城乡中国”有了人口学基础。到2022年,城市化率更是达到了65.22%,“城乡社会”形态不仅有了人口学基础,更体现在一系列的社会事实上。
中国农村的小农经济在发生深刻的变化。绝大多数农村家庭不再束缚在土地上,农业收入并不是农民家庭收入的主要来源。我们调查了全国耕地抛荒现象,按地级市对各地的情况进行统计,发现绝大多数农村地区在不同程度上存在土地抛荒现象,部分地区的抛荒情况超过50%。受自然条件影响,南方的山区和丘陵地区要比北方平原地区抛荒严重,但中西部地区的抛荒情况远比东部地区严重。珠三角和长三角等东部城市带的农业生产,主要服务于城市对农副产品的需求,完全告别了传统意义上的小农经济。
在中西部农村地区,中青年劳动力基本上已进城务工,留守老人从事农业生产。“老年农业”导致两个结果,一是耕作条件不方便的田地被抛荒,二是农业生产主要服务于老年人的“自养”需要,具有自然经济属性。对于大多数农民而言,城市和乡村在栖居的意义上具有同等重要的地位,“空心村”是中西部农村的普遍事实。
据国家统计局数据,2022年外出农民工17190万人。从微博数据上看,超60%的网友认为本地外出务工人员较多或非常多。第一代农民工普遍推迟了“退休”时间,2022年“超龄农民工”成了社会广泛关注的话题,城市建筑工地、环卫、物业等领域广泛存在高龄或超龄农民工的就业岗位,这也客观上延迟了农民工返乡时间。
大部分一代农民工还是会选择返乡退养。从微博数据上看,绝大多数农村地区的水、电、路、网等基础设施建设完善,且很多地区在乡村振兴过程中也配套了文体设施、进行了改水改厕,甚至还建设了公园等。我们调查发现,绝大多数一代农民工还保留了农村退路,比如田地尽量不荒芜,低价甚至是无偿流转给别人耕作;小菜园还保留着,老屋和宅基地也保留完好。他们中的大多数每年还要返乡照看老人,且乡村的人情往来也继续维持,保留了完好的社会关系。
这几年乡村别墅在农村开始流行,那些在城市有所成就的农民工开始在乡下建别墅。乡间别墅的建筑样式比肩城市,且注重花园、车库等配套设施,还讲究和周围山水园林的匹配。我们在调查中发现,农民的休闲娱乐方式除了棋牌、看电视等传统休闲娱乐活动外,广场舞、刷短视频、钓鱼等新生活方式也已经普及。甚至随着汽车时代的来临,住在乡下的农民到城市逛商场、到旅游景区旅游,已经成为风尚。一些地区老年人还会自己组团或参加旅行社组织的老年团,到全国各地去旅游。这说明农民已经习得了城市生活方式,对生活质量有了较高要求,建立在新技术和较高物质条件基础上的生活方式具有了广阔空间。
更重要的是,越来越多的农民家庭选择在城市买房,其生活空间已经脱离了村庄。汽车的普及也意味着人们的社会交往空间已经实现了城乡融合。我们的调查显示,“一动不动”(在城市拥有一套房、一辆汽车)是很多农村地区年轻人缔结婚姻的基本要求。这说明年轻人哪怕自己没有条件在城市生活,但在农村父母的支持下也提前实现了都市的生活方式。他们在城市完成结婚、生子、抚育等家庭再生产任务,且很多年轻父母都依照精细化育儿的方式教育小孩。他们的社交也已经不局限于原有的村庄,而是在县城经营业缘、趣缘关系,且更加注重交往的质量。
客观上,“农二代”的生活方式已经中产化了。与此同时,有部分老年人也开始随子女进城。比如,越来越多的超龄农民工选择在城市栖居,他们哪怕是过年也不返乡。华北的某些地方,年轻人住在小区套房里,而一部分老年人则住在小区车库改造的住房里。他们在小区居住,一方面是依托子女养老,另一方面也是在城市寻求低端就业机会。
当前,城乡分割越来越不可能,乡土社会自然也就越来越难以维系。而随着城乡融合时代的到来,一种新型的城乡社会形态初见雏形。在城乡社会中,乡土社会和都市社会两种形态并存,人们在两个生活系统中穿梭。尤其是以县城为载体的城镇化过程中,农民家庭一方面保留了村庄的生产资料和社会关系,另一方面又积极嵌入到城市生活系统中,践行新生活方式。
单身社会来临
中国社会在发生深刻变迁。在乡土社会中,家庭以及扩大的家庭是社会细胞。第一代农民工以及很多第二代农民工,哪怕是离土离乡到城市务工,但其在城市栖居仍然保留着乡土生活习惯,如生活较为节俭,工作的取向并不注重个体舒适而是以赚钱为目的,服务于农村的家庭再生产。某种意义上,农民工的城市务工是服务于乡土逻辑的。
但在城乡社会时代,越来越多的新生代农民离土离乡主要是为了融入都市生活,获得个体生命体验,乡情人情在人们的生活中占据的位置越来越边缘,家庭的归宿和港湾的意义也在不断弱化。
无论是问卷数据还是网友的博文反映以及我们的田野调查,多方数据都显示,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,30岁以上未婚的情况非常普遍。未婚男性青年的占比在城市和农村相近,而未婚女性青年数量,城市地区的占比远高于农村。不过城市和乡村的单身情况有显著不同。城市社会是普遍的男性青年和女性青年晚婚的问题;而乡村社会则是普遍的男性青年面临终生单身的问题。在30岁以上乡村未婚男青年中,有相当一部分是在婚姻市场上已经被淘汰的对象,极有可能终生不婚。
但是,乡村地区男性单身青年仍有较强的结婚动力,其最重要的动力是父辈主导的家庭再生产需求。本次调查的结果反映:83.4%的农村调查地区,家乡年轻人结婚必须在城里买房。与这样一种现象相对应:有高达48.3%的地区反映,本地农民在城里买房的百分比超过50%;有55.4%的地区反映,农户购买小轿车的占比超过50%。绝大多数年轻人进城买房,是在父辈支持下实现的。而父辈之所以尽其所能(如延长在城市务工的时间)为子女进城做好准备,主要还是源自于“恩往下流”等传统观念以及“人生任务”等代际责任,他们的行为是具有鲜明的乡土性色彩的。
南方某地,在结婚难和本地婚偏好的共同作用下,催生了发达的媒婆市场。这几年的市场行情价是男女双方给媒婆共三万,一般男方是女方的一倍,即男方给两万,女方给一万,在确认订婚后支付。彩礼标准是一般人家二三十万,好一点的五十多万。一些有钱人家彩礼高,媒婆甚至按彩礼10%的价钱收提成。有一对新人彩礼一百多万,媒婆想收十万多的介绍费,新人都觉得太高,最后砍了几万。
青年人享受父代所提供的都市生活条件,主要还是个体体验的需要。从各地的调查案例看,进城农民家庭在城市维系正常生活,每月需三千元左右开支。由于大多数农民家庭买房买车都有贷款,家庭透支现象也极为普遍,因此,刚刚成家的青年农民进城生活几乎都要依靠父代的支持。可以这么认为,年轻人的都市生活方式以及顺利完成家庭再生产,取决于其父代家庭的支持程度。一旦其父代无法有效支持,年轻人便很可能无法缔结婚姻;哪怕缔结了婚姻,在城市安家了,也可能因为生活无法维系而出现婚姻解体。
在这种情况下,一种关于“单身”也是好生活的意识在城乡社会中蔓延。在城市,很多单身青年男女是主动选择的结果。“结婚/谈恋爱不如搞钱”,这一看法看似是调侃,却是不少年轻人的生活实践。有些都市青年明确表示多玩几年,等玩够了再结婚。在县城,相当部分体制内的女性虽然有结婚意愿,但由于优质的男性较少,又不愿意屈就,所以还没有结婚。
在城市,婚恋现实主义是单身社会的观念基础。年轻人在婚恋选择上越来越注重理性计算,“感情”也被纳入了计算范围。结婚不能降低自己的生活质量,否则单身比结婚更好。在缔结婚姻过程中,女性越来越注重保护自己的婚前财产,不愿意被男方占便宜。而男性也越来越现实,也不愿意被占便宜。对于很多宅男宅女来说,对异性停留在想象层面。女性觉得自己在婚姻中是被压迫的存在,男性觉得“男的想要老婆孩子热炕头,女性想要物质面包。找了女朋友还要哄着,自己活着不好吗”。
而在农村,不少单身男青年因为无法支付婚姻成本,已经慢慢接受了单身的现实,乃至于形成了基于单身生活的生活安排。比如,他们不再考虑承担家庭责任,而是沉溺于自己的生活世界。我们发现,农村年轻躺平光棍的精神世界实际上极其贫乏,社交比较封闭,大都在社交网络或网络游戏中寻找意义。
北方某村有一家兄弟两个,一个28岁,一个25岁,父母打工挣钱,兄弟两个“躺平”。兄弟两个经常以网恋、交女朋友等借口骗父母钱,大都消费在网络直播和网络游戏中,衣食却很简单。大儿子两个游戏账号分别充值了八千元和六千元,小儿子也有一万多的充值记录。
有网友形容,农村一大怪现象是“媳妇成了少奶奶”。“高价彩礼”现象极为普遍,综合数据显示,一般地方的彩礼都在二十万左右,有些地方零彩礼或在十万元左右,但也有不少地方的彩礼高达三十万、五十万,少数地区已经出现了百万彩礼。一些农村年轻妇女手握积蓄,在城市过上了少奶奶似的生活。比如,南方一位在城市生活的陪读妈妈,从抖音、小红书、朋友圈等平台习得小资生活方式和价值话语,在生活中开展功利化社交、健身拍照打卡,将“精致独立”的抖音女郎当作自己的榜样。
如今,农村地区的“断亲”现象正在出现。对于返乡农民工而言,他们需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人情交往的任务,因此人情交往的范围越来越窄,从五服、三代亲戚的交往,越来越收窄到亲兄弟姐妹的交往范围内。尤其是对于已经进城的年轻人而言,他们普遍不再维系村庄中的地缘和血缘关系,对人情交往不关心,也不愿意“顶门户”。乃至于人情关系也有明显的功利特征,人们都注重“高质量社交”,“有用”的关系会维持,而“无用”的关系则不再维系。
农村年轻夫妇“只生不养”现象甚是普遍。年轻人生育小孩以后,越来越注重精细化养育,强调陪伴。但吊诡的是,爷爷奶奶承担了更大的抚育责任,他们不仅要投入精力帮忙照看小孩,还要在物质上支持年轻父母。在中部某地,年轻妇女的家庭地位很高,在家不带孩子不干活,每天打麻将,然后到县城高消费。老公在外务工,公公种地、打零工,婆婆负责做家务、带孩子、做好饭菜送到牌桌上。很多人自嘲娶回家的不是儿媳妇,而是“皇太后”。
无论是在城市还是在农村,家庭不再是共同体,更像是合作社。因此,哪怕是组建了家庭,人们也习惯于将个体体验置于家庭事业之上。一旦夫妻双方无法合作,便会选择离婚。因此,单身社会不仅源自于“结婚难”,也源自于离婚率的迅疾提高。在农村,“跑媳妇”现象越来越普遍,有些农村妇女在还没办理离婚手续的情况下,便离开了家庭,多年不返家。而正式离婚也很是普遍,2022年腊月,我们的调研某村一天之内便有22对离婚夫妇趁过年返乡办理离婚手续。以至于多份报告显示,本村范围内不完整家庭比例高达六成以上。在农村单身男性结婚难的情况下,大多数离婚男性无法再婚,这也加快了农村单身社会的形成。
自养秩序的形成
农村正在形成自养秩序。老人往往独居,依靠积蓄和力所能及的劳动所得自己养活自己,他们的生活原则是尽量不给子女添麻烦。中年人则在退养阶段继续从事高强度劳动,为将来的养老生活做好准备。年轻人则对养老没有太多概念,他们的重心在于为下一代创造更好的条件,无暇顾及养老责任。
当前,农村的老龄化程度比城市更高。这是因为农村大多数中青年劳动力已经进城务工,甚至相当多的小孩也进城接受更好的教育。过去,留守村庄主要指的是“386199”部队,包括留守妇女、留守儿童和留守老人。但近些年来,农村妇女和儿童都在教育城镇化的推动下进城陪读和就学,“陪读妈妈”既是年轻人实践都市生活的必然现象,也客观上加快了农村老年人自养秩序的形成。
微博的用户大多数是中青年,从他们的视角看,经济物质资源缺乏、精神慰藉缺乏、日常照料缺乏、各种病痛成为乡村社会养老的普遍问题,而各种病痛则构成乡村社会养老的突出问题。客观上,老年人群体中各种慢性病的流行是一个非常普遍的现象,医疗资源缺乏、不愿意治疗、不愿意麻烦子女、缺乏有效的医疗治疗途径等是老年人群“各种病痛”普遍流行的重要原因。随着乡村社会预期寿命的延长,老年人群的生命历程中,“病痛期”也在相应地快速延长。
我们的田野调查表明,尽管以上列举的问题都是养老问题的突出现象,但从普遍意义上看,只要老年人还有自理能力,最困扰他们的往往不是慢性病,而是经济物质资源缺乏和精神慰藉缺乏。客观上,农村养老保障水平还比较低,其养老资源的来源还主要依赖于子代的赡养和自己的积蓄。在初代老年人的生命历程中,“养儿防老”还是一个基本的养老规则,其积蓄往往不多。但这些年来,家庭代际关系发生了极大变化,一种以小孩养育为核心的家庭秩序已然形成,核心家庭的主要资源要集中于子女教育,这导致初代老年人所获得的代际反馈不多,由此出现了养老困境。在大多数地区,只要有条件老年人都会从事简单劳动,如通过种菜、养鸡、捞鱼摸虾等来补贴生活,提高自养能力。
自养秩序下,老年人因独居而产生的精神慰藉需求也比较高。看电视仍然是老年人的主要娱乐休闲方式。这几年广场舞在乡村地区也有广泛普及,有相当数量的老年人也通过跳广场舞来休闲娱乐。棋牌是最为传统的休闲娱乐方式,很多乡村地区的茶馆、老年人活动中心都配备有棋牌室,也有利于老年人社交。
值得注意的是,随着数字乡村建设的推行,刷短视频迅疾成为城乡老年人的重要休闲娱乐方式。乡村刷短视频,男女老少皆流行。我们调查发现,短视频app的使用占据了人们大部分的娱乐时间,过年时小孩都窝在自己的房间刷视频或者打游戏,80多岁的一位长辈晚上10点多还躺在床上带着老花镜刷视频。人们在过年走亲戚时,闲聊之余也在刷视频。
老年人的真正危机在于步入高龄,尤其是无法自理、其日常照料陷入困境的时候。核心问题在于,农村老年人普遍没有办法依靠自己的积蓄,通过市场化的方式来解决日常照料问题,而大多数农村地区的社会化养老并不发达,这导致老年人不得不依赖于子女。目前初代老人基本上都有多子女,但哪怕如此也面临困境。有的家庭子女放弃工作,专职来照顾老人,成本很高,家庭压力较大。子女较多的老人,在谁付出更多的问题上还会引起家庭矛盾与争吵,家庭关系变得尖锐和功利。
农村老人的自养秩序建立在老年人有生活自理能力,并且有一定的积蓄和代际支持的基础上。而一旦丧失了这些条件,自养秩序便可能瓦解。有观察发现,农村养老主要由三种类型构成,一是“自保式”养老。很多老年人背井离乡在外务工多年,在完成家庭任务后存一些养老钱度日。二是“自杀式”养老。少数老人遭子女嫌弃,生病后选择喝农药自杀。三是寄宿式养老,弟兄关系破裂导致部分老年夫妻只能分别跟着不同子女过生活,或是轮流在儿子家居住。年龄越是增加,疾病越是严重,后两种养老方式就越是普遍。
中国农村的生活革命,已经渗透到了社会的毛细血管中,每一个群体都卷入其中。总体而言,农村生活革命改善了人们的生活物质条件,农民从匮乏社会进入了丰裕社会,人们的生活逻辑不再是为了生存而奋斗,而是为了美好生活而追求。
在生活革命的过程中,消费主义和理性化进入人们的生活世界,不同群体面对这一遭遇时处境并不相同。一部分优势群体迅速适应了这一趋势,践行了都市化的生活方式。但更多的弱势群体则表现出惊慌失措、无所适从,生活方式危机在婚姻、家庭、养老等各个领域表现出来。生活革命,呼唤新生活秩序。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乡村图景中,我们还需要尽力去寻找一丝社会更加美好的可能性。
(作者系武汉大学社会学院教授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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